大清的制度不是皇帝可以挑釁的,羞辱乾隆的偽稿案

日期:2022-12-16 11:12:53 作者:fuli 瀏覽: 查看評論 加入收藏


雖然隆乾一眼就看出這份奏稿是假的,但身為帝王卻成為市井游民們茶余飯后的八卦談資,這讓立志成為盛世明君的乾隆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。八月初五,乾隆發布上諭,怒斥此事:

假托廷臣名目,膽誓訕謗,甚至捏造朱批 ……

并且乾隆令直隸、河南、山東、山西、湖北、湖南、貴州等地督撫嚴查,而他則要親自督辦此案。乾隆誓要捉拿首逆,也拉開了一場歷時三年的政治運動的序幕。

乾隆要大搞這個案子,除了要維護自己皇帝的威權之外,他也敏銳地意識到自己的臣子們有問題。如此狂悖的偽稿,為什么流傳這么久才有人上報?很多證據可以證明,不少官員而且是有權直接上奏皇帝的高官是知情的。

例如乾隆十六年四月,山東巡撫準泰就收到了其下屬關于偽稿的稟帖。但是準泰以“無庸深求”為由,退還了稟帖。云貴總督碩色在獲知偽稿前,貴州巡撫開泰已經知道此事,但是他比碩色晚了差不多一個月才上報。

注:稟帖是下級就某項政務或者事情,呈報上級官員尋求批復或意見的官方文書,類似朝臣上呈給皇帝的奏折。

并不是官員們的判斷有問題或者政治敏感度不高,不上報的原因恰恰是他們的政治敏感度太高了。

偽稿涉及的內容都是皇朝上下誰都不能公開提及的內容,所以皇帝必然會選擇低調、保密處置(乾隆在上諭中也著重強調督撫們在調查時要注意保密)。誰上報,誰就很有可能被委以查案重任。

這種民間謠傳的案子,以當時的刑偵技術能力,是比較難查實的。而這樣的大案如果破不了案,不是一句“卑職無能”就可以蒙混過去的。簡單來說,不提出問題就沒有問題,官員們誰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、拉責任。

乾隆要親自督辦此案,也是想借這個機會敲打、懲治一下這些老油條們。乾隆首先就拿開泰大做文章,乾隆指出看到污蔑君上的偽稿理應“憤恨交迫、急不待時”,質問開泰遲遲不奏“是何居心”,并且警告他“倘在不知奮激,則自取罪戾”。

那么碩色為什么積極主動地上報此事呢?主要原因是他有應對的手段。而這個“手段”讓乾隆折騰了三年,備受屈辱,也未能查獲此案首逆。

碩色上報后,乾隆當即密令其詳查來源,碩色只用二十來天就“破案了”。不是碩色能力強,他是把“球”踢到了湖北。碩色通過多條證據,證明偽稿來自湖北,與他云貴無關。

碩色的“高效”讓乾隆很高興,不但表彰了碩色“所辦可嘉”,還令各省督撫學習并抓緊查辦。但是“勤奮”的官員們很快就激怒了皇帝。

山西巡撫阿思哈雖然沒能查獲“首逆”,但他覺得沒功勞也不妨礙自己向朝廷討要一些“苦勞”。他上奏稱自己接到諭旨后“自當稟尊前旨,密訪嚴拿,實力偵緝,斷不敢稍有洩漏”。乾隆怒斥其,“此不過敷衍搪塞之詞 … 足見其并未實心辦理”。

湖南巡撫楊錫紱和阿思哈差不多,雖然不停上奏,但都是吹噓自己如何辛勞辦案,案件本身卻毫無進展。九月十一日,一直沒搭理他的乾隆終于朱批回復了 – “不見實心辦理也”。

受這類官員的影響,很快乾隆看其他封疆們也不順眼了。

四川總督策楞沒有玩虛地去邀功請賞,一直在實心辦案,但是乾隆依然很不滿意。乾隆認為沒破案就不主動上奏,也是不用心,是在敷衍搪塞。

策楞受恩深重 … 見此悖逆之詞,理應一面飛章馳奏,一面實力跟查,乃直至接奉廷寄方具折奏聞,顯系觀望遲回,并無痛心疾首之意 ……

乾隆發怒是因為他意識到督撫們在利用皇朝制度的漏洞“戲耍”他。

明清時期,大部分地方事務,朝廷和皇帝都是委任于地方督撫們自己決策、處理。朝廷會通過他們事后上報的過程及結果,來評判這些督撫以及地方官員的表現。

這么做一是回避了當時皇朝沒有能力實時監管地方的尷尬,二是朝廷和皇帝也讓自己處于“不敗”之地。干好了,那是皇帝領導有方;干壞了那就是地方沒能領悟圣意或者不用心辦事。

但是“好處”不可能全是一方拿,地方官員們也利用他們掌握“信息”的優勢來應對。通過有技巧的“詳查”、“反復核實”等來拖延上報和時間,以觀望朝廷和皇帝的態度,甚至把事情拖到不了了之,以逃避責任。

注:清朝時很多地方民眾集體抗糧、抗稅的事件,地方官員們為了自保都會選擇“拖”,最好是不了了之。因為地方的民亂,不論原因是什么,朝廷都可以給地方官員扣一頂“治下不明”的帽子。

乾隆自認為自己抓住了問題,從八月下旬開始通過奏折不斷訓斥和告誡各省督撫“不得稍存諉卸之見”,但是皇帝小看他的督撫們。

雖然沒辦法拖了,但經過前一段時間的觀望,督撫們發現皇帝非常重視這個案子。如果案子原發于自己的轄區,即便破案,也可能因“治下不嚴”而引火燒身。于是這個案子的一個特點被官員們心照不宣地利用起來。

偽稿在民間傳播時,路徑并不是單線的。由于人員的流動,它會同時在多省之間互相傳播。踢球這門技術碩色會,其它官員也會。他們在查案時,刻意地去強調、凸顯來自外省的線索,把球踢出去。

而且上行下效,在各省內部州縣之間也一樣互相踢球,大家心照不宣地盯著源自“外”的線索不放 ...... 因此即便個別督撫有心查案,也難以獲得什么有價值的線索。

湖廣總督恒文上奏稱,經他詳查傳到云貴的偽稿源頭并不在湖北,而是來自江西;很快江西方面奏報,江西也不是源頭,偽稿是從江蘇、浙江一帶傳來的;蘇浙的官員很快又發現當地的偽稿來自直隸 ……

就這樣折騰了一年多,案子的相關線索雖然越來越多,被緝拿的案犯也高達千人。但是乾隆卻發現,偽稿的傳播路徑正在各省之間形成閉環,反而越來越沒有頭緒了。郁悶的皇帝,為此專門發了一個發泄怒火的上諭。

及今一年有余,茫如入海算沙,了無頭緒,此皆因各督撫等一切委之屬員,根據詳稟供詞虛文塞責 … 承辦之員往往推卸鄰近隔省隔屬 … 而正線轉迷,首犯尚悠然事外。

由于各省基本都參與進了這次長時間搜捕,原本要秘查的案子也慢慢變成了公開的秘密。就這樣被“偽稿”羞辱的皇帝,因為遲遲不能破案再次被羞辱,成為皇朝臣民茶余飯后的笑柄。各地督撫也就愈發不敢讓案子在自己轄區“告破”了。

乾隆十七年末,皇帝終于沒有了信心,也無法忍受長時間的羞辱了。乾隆決定結束這個案子,但是不了了之是不行的。于是乾隆十五年參與那次聚餐的軍官們成為了最終的背鍋俠,劉時達被乾隆欽定為“首犯”。

案件告破,各地督撫也紛紛上奏稱頌皇帝圣明,而此時的乾隆除了尷尬接受這近乎嘲諷的稱頌,也不能怎么樣了。

這并不是乾隆的失敗,實際是皇朝的失敗。官員的陋習、官場的陋規,都來自皇朝制度本身。而皇帝自己的權力和地位也是來自這個制度,所以不論皇帝意愿如何,他都無法改變皇朝的根本制度,自然也解決不了原生于它的問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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