漢代大赦的因由與用詞變化
漢代的大赦起先一般是皇帝本人主動實行,或者經過大臣的建議實施。在舉辦一些重大政治活動,如改元、定都、立后、立儲、祭祀、災異等等大事上,皆要舉行大赦,一旦出現這些緣由,皇帝本人或者大臣,都會主動提出舉行大赦。赦令的執行需要大赦詔書這種法律文書,在內容上比較明確,說明赦免的原因與內容,是一種純粹的罪與罰赦令。例如漢高祖五年,赦令曰:“兵不得休八年,萬民與苦甚,今天下事畢,其赦天下殊死以下......”,語言非常簡明易懂。不過到了文帝時期與武帝時期,分別受到道家與儒家的影響,在大赦詔書中,用了很多華麗的辭藻,并引用了很多經典古籍。
漢代大赦的執行過程
大赦詔書由上而下逐漸傳遞,經過皇帝的恩準之后,交給宰相與御史審閱,茲后下達到全國各郡與王國,屬縣負責人最終釋放囚徒。一般的詔書無論遠近,都要加蓋皇帝印璽與制符,但大赦詔書是個例外,僅僅需要加蓋司徒的公章即可。在赦令到達基層后,為了方便百姓理解,朝廷十分重視詔書的頒布,不僅詔書中有皇帝布告天下的字樣,各地衙門還配有專門解釋詔書內容的官員,將百姓召集在一起宣讀。事實上漢代有許多古籍,都記載過罪犯逢令赦免或者減刑的事,這證明了大赦詔書在基層,得到了廣泛的貫徹執行。例如敦煌漢簡中就記載了一件事,被判為司寇的馮奉世,恰逢遇上了赦令被免為庶人,遷回自己的原籍。要知道秦漢時期的遷徙刑,是一生不能回到原籍的,從中可以看出,馮奉世被免刑回到了原籍地,是一項極大的恩典。
漢代施行大赦的原因
關于漢代為什么要頻繁舉行大赦,其中的原因也非常值得探討。雖然漢代大多沿襲秦代的制度,但秦因為暴政而亡,這也讓漢代的統治者保持著強烈的憂患意識,那就是嚴酷的刑罰,必定會引起百姓的怨憤,不定期的大赦是緩和矛盾的重要措施。從整體上來看,漢代在政治上保持著非常久的安定局面,但因為各級矛盾所引發的軍事斗爭不勝枚舉,在這種情況下,運用大赦制度能在應對各方危機,緩和內部矛盾方面,有著比軍事手段更好的效果。例如在戰爭初期頒布大赦,往往能瓦解敵人的斗志,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。漢景帝在七國之亂之時,宣布大赦天下以求獲得民眾的支持。光武帝建武六年,天水與隴西等地逆反之時,由于造反不得人心,往往都是裹挾老百姓起事,所以朝廷宣布赦免被逼的百姓,非常有安定人心的作用,這比粗暴的軍事打擊要高明的多。
漢代用大赦避免重蹈秦代覆轍
秦因為尚刑而亡,漢代統治者時刻謹記著前車之鑒,如何緩解地主與農民的矛盾,避免百姓揭竿而起,是漢代不得不考慮的現實問題,漢初的無為之治,就是對秦代嚴苛刑罰的深刻反省。隨后漢朝一代接一代地努力使刑罰,向寬宥緩和的方向發展,但嚴苛的刑罰,也一直是漢代最突出的問題。即使在恤民寬政的文景時期,廢除了肉刑也未能達到寬刑的效果,班固曾說過:“外有輕刑之名,內實殺人”,可見漢代刑律依然很苛酷。到了武帝時期更是走向了極端,不僅用重刑,還發明了“腹誹”這個罪名,甚至比秦代時更加苛刻。在這種情況下,施行大赦能對那些被酷刑所造成的民怨,起到一定的補救作用。大赦的確能使得很多罪人僥幸逃脫制裁,但至少能保證沒罪的人能免去牢獄之災,這在一個國土遼闊,人口眾多,交通落后的大國中,全面的赦免是最直接、最有效的司法疏導方式了,為避免漢朝重蹈秦代覆轍,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。
漢代大赦的弊端
值得一提的是歷代關于大赦,反對的言論一直不絕于耳,主要來說有三個觀點。第一法家思想立場的人,對大赦持有堅決的反對態度,儒家也是其支持者,第三是持有折中觀點的人。漢朝無節制地舉行大赦,導致了司法上的不公,也助長了不法分子的僥幸心理,這不利于社會的穩定,法律的威嚴也受到了損失,例如《智囊》中諸葛亮表示反對,就是其中代表。匡衡認為舉行大赦的初衷,是與民更始給那些罪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。但事實上大赦之后奸邪之人更加肆無忌憚,禮儀綱常與道德風俗因此失序,大赦只會助長不正之風。東漢的大將軍在彌留之際,也對光武帝進言說:“惟愿陛下慎無赦而已矣”,可見他對大赦也是持有反對態度。另外安帝時期的思想家王符,也在其《潛夫論》中,陳述了大赦帶來的種種弊端,嚴厲批評了這種制度與民無益。
現代人看待大赦應有的態度
支持大赦的言論卻鮮有記載,不過許多君王與政治家,也認可大赦在應對社會危機,緩和內部矛盾方面,發揮了許多積極的作用。赦免制度實質上是儒家德治思想的反映,儒家認為“人之初性本善”,通過道德教化比用刑罰,更能讓罪犯回歸人性,施行大赦是仁政之舉。通過嚴苛的刑罰治理國家,固然有很強的的效果,但是卻無法讓百姓誠服,赦免這種寬松、緩和的刑罰制度,更能得到民心的歸順,所以它與法家的重刑主義相互配合,才是治國的長久之計。因為制度不能用簡單的好壞來區分,重要的是看它能否順應時勢,我們應該對歷史上制度,用唯物主義思想進行辯證看待,而不能用一個現代人的角度去苛責。
漢代特赦利大于弊
人們看到的大多是大赦的缺點,放縱了罪犯,有損法律的威嚴,不利于社會穩定等等,特別是在王朝末年越赦越亂,更加深了世人對于大赦的成見。但我們要知道任何制度都是不完美的,縱觀兩漢歷史,大赦制度應該是利大于弊的,并不像諸葛亮說的那樣一點好處都沒有。對于這件事馮夢龍在《智囊》中,給出了精彩評譯,他舉了一個例子,說春秋時期第一個稱霸的國家鄭國,其名相子產對后繼者說具有大德的人,才可以用寬容的方法來治理國家,差一層次的君王只能用嚴厲的律法來治理了。猛烈的大火人人都怕,但很很少有人被大火燒死,人們喜歡在平靜的河水中嬉戲,卻往往都因此淹死,所以用寬容的理念治國是很困難的,常人并不能做得到。
尾聲
后來太叔治理國家,不忍心用嚴苛的刑罰,導致了鄭國群盜四起,社會秩序遭到嚴重的破壞,太叔對此十分后悔,但為時已晚鄭國也因此被韓國所滅。孔子說政令過于寬松,百姓就會無禮輕慢,這時候就要用嚴厲的刑罰來約束,而過于嚴厲了又會讓百姓凋零不堪,這時候就需要用政令來緩和他的處境。用寬容來約束弊殘,用嚴厲治理輕慢,這樣就能做到人事通達政風和諧。戰國時商鞅甚至對于在路旁撒灰的人,都要加以嚴酷的刑罰,這未免過于嚴苛了,梁武帝見罪犯被執行死刑,都會流下同情的淚水,最終將死刑犯放掉,這樣又過于寬容懦弱了。《論語》中對于小錯予以寬容,而《春秋》則譏諷斥責那些放縱有大錯的人,只有二者相互調和,才能實現政事的和諧。馮夢龍的觀點還是折中態度,他既不認同寬宥懦弱的治國方式,也不認同嚴苛的刑罰,只有二者互相協調,才是最好的治國理念,可謂是一語道破本質了。
【參考資料:《智囊》,《漢書》,《論漢朝赦免制度》】
馮夢龍對于前人前事,都有著直達本質的理性評譯,帶領讀者走進最理性的思想世界,無形之中使讀者避免的極端思想的滋長,所謂讀史使人明智,指的就是這種理性的讀史態度,與理性的思考態度。正是因為馮夢龍的大局觀,使得《智囊》一書,受到了無數能人異士的重視,如今《智囊》已經超出了治國范圍,被后世賦予了新的價值意義,無論是職場工作人員,還是管理與創業者,讀懂《智囊》都能為你的生活與事業,增添強大的思想助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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