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了掌控皇權和加強中央集權,元恪可謂是費盡心思,無所不用其極。他寵信國舅高肇,縱容他誣陷和打壓宗王勢力與門閥士族,制造了很多冤假錯案。其中他的第一個皇后于氏便是因此郁郁而死,而于氏所生之子也因為高肇故意耽擱其病情而早夭。其中的原因是作為鮮卑八大門閥之一的于烈于忠父子掌握禁軍權力,他擔心于氏所生之子成為太子會威脅皇權。元恪連自己親生兒子和結發之妻都不能放過,他的人性中還有什么仁慈可言?說他因為仁慈而取消“子貴母死”的制度,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。
對于第二種說法,其實民間并無多少證據,只是主觀臆測而已。胡太后并非元恪的皇后,甚至連皇妃都不是,只是貴嬪而已,在北魏的宮廷中地位是不高的。她的地位不但比不上繼于氏之后當皇后的高英,甚至比不上比她早進宮的嬪妃。史書中并沒有元恪盲目寵愛胡太后的記載,更不要說胡太后用各種厲害手段把元恪迷得暈頭轉向。實際上胡太后崛起是在元恪去世后,因為兒子元詡被擁立登基,她作為皇太后臨聽制,所以才逐漸掌握了朝政大權。從史料記載來看,元恪并非沉迷女色的皇帝,說他因迷戀胡太后而改變制度并不成立。
從北魏的各種史料來看,元恪既非仁慈的皇帝,也非好色的皇帝,而是善于弄權的皇帝。他從即位開始就玩弄權術,先從以元禧為首的顧命大臣和宗王勢力中奪回皇權,得以完成親政。然后又扶持國舅高肇,借此打擊宗王勢力和鮮卑、漢族的門閥士族,加強朝廷的中央集權,使朝廷權力集中于他一人之手。
可以說元恪執政時期不一定是國力最巔峰的,但絕對是中央集權最強大的。以他善于弄權的性格是不會完全相信任何人,包括在幫他奪回皇權得以親政的于烈于忠父子。他扶了持高肇兄弟之后,廣泛地打壓了鮮卑和漢族的門閥士族,于氏因為是皇后的親戚反而深受猜忌。
以他的這種性格,對于高肇把持朝政也不會完全放心的。前文講過他選擇高肇是因為高肇來歷比較單純,在中原沒有勢力,于門閥士族的關系也不好,不會擔心他們尾大不掉。但高肇長期霸占權位之后,高麗高氏也開始和中原門閥密切交往,再加上高肇的侄女高英成為皇后,這就使得高麗高氏出現了不可控的變化。以元恪多疑猜忌的性格,自然會做出提前的準備,而保住胡太后就是他的重要手段之一。可以說從政治斗爭的策略來看,元恪取消“子貴母死”的制度保住胡太后,其意圖與當初扶持高肇打擊宗王勢力是異曲同工的。
胡太后是河州刺史胡國珍之女,從出身上看連門閥士族都不是,只能算是官宦世家。在南北朝時代門閥士族是第一位的,普通的官宦世家只能是第二位。高肇雖然是高麗高氏,但冒認渤海高氏的分支,也勉強擠進了門閥士族圈子。可胡太后的家庭出身比高肇還要偏,地位更低得多。她家祖上是后秦的貴族,投降胡夏后又受了赫連勃勃的爵位,胡夏滅亡后再投靠北魏。她的父親胡國珍雖然繼承了家族武始侯的爵位,但在貴族圈子中也是低端角色。她并非走官方途徑入宮,而是靠當尼姑的姑姑在宮廷講經說法時走后門入宮的。
當時皇后高英沒有兒子,元恪活著的兒子中只有元詡一位,他是胡太后所生。所以在立太子的層面,元恪沒有別的選擇,只能立元詡為太子。按照“子貴母死”的制度,元詡立為太子,則必須賜死胡太后,將元詡交給皇后高英撫養。可如此一來,便產生了國家大權失控的風險。當時高肇已經把持朝政,高英是高肇的侄女,形成了內廷與外朝互相呼應的政治格局。如果再把年幼的元詡送到高英手里,那高麗高氏不但掌控了現在,還控制了未來。一旦元恪有個什么三長兩短,高英肯定臨朝聽制,這就是第二個馮太后。
為了掣肘高麗高氏在朝廷中的權力,元恪是絕不會把元詡交給高英的,這就必須保證胡太后活著。正是出于這種考慮,元恪在違背祖制取消了“子貴母死”的制度,讓胡太后活了下來。在他看來胡太后的家族比高麗高氏都不如,胡太后憑借家族把持朝政的可能性不存在。如果朝廷中出現胡氏和高氏制衡的格局,他也是樂見其成的。如果能夠圍繞元詡出現胡氏、高氏、宗王及其它門閥互相牽扯的政治格局,這更有利于元詡控制國家大權,保證中央集權的政治生態。可是從歷史的發展來看,元恪的想法太天真,反而給北魏埋下大患。
元恪沒有預見到,胡氏雖然不強,但卻愿意和宗王勢力、門閥士族合作,聯合打擊高氏在朝中的霸權,使朝廷權力再次被掌握在太后手中。而胡太后利用這種權力臨朝聽制,使元詡成為了傀儡皇帝。而她與宗王、門閥的聯合也鏟除了高麗高氏的勢力,成為一家獨大的執政聯盟。從根源上看,元恪多方政治平衡未能實現的原因在于,高麗高氏和胡氏的勢力都相對薄弱,又不能聯合與宗王、門閥勢力抗衡,最終只能各自斗爭。由于高肇與宗王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,這使得胡氏成為宗王勢力支持的對象,年幼的元詡只能成為犧牲品。
從元恪對國家大事的安排來看,他明顯犯了中國古代守成皇帝最容易犯的錯誤,過于依賴用權謀手段治國。這種辦法充分利用的皇帝身份和皇權的力量,能夠以較小的代價,達成較大的整治成果,加強朝廷的中央集權。他扶持高肇也好,廢除“子貴母死”的制度也罷,都是為了玩弄權術的需要。可權術這種政治工具都是依托于人存在的,當人不存在了,權術的力量則蕩然無存,制衡的效果便完全消失。失去制衡的政治生態,要么使得朝廷在內耗中逐漸衰弱,要么引發一輪一輪的政治斗爭,最終走向亡國的結局,北魏的發展正是后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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