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坡之變:從貴族選君制度看元朝的夭折

日期:2023-04-09 11:37:01 作者:fuli 瀏覽: 查看評論 加入收藏


但因上有太皇太后,為使鐵木迭兒放松警惕,英宗先后加封其為上柱國將軍、太師,并且下詔禁止官員非議鐵木迭兒。

在《元史》的記載中,鐵木迭兒“廣樹朋黨,凡不附己者,必以事去之”,大搞拉幫結派,甚至由于皇帝沒有聽從他對賢臣的誣告,而稱病家居之時,依舊是“雖家居,其黨布列朝中,事必稟于其家”。

不過當時朝中權貴相互勾連,外至蒙古諸王,內至太皇太后無一不在這條官官相護,勢高鎮主的利益鏈上,元英宗一時也無法將這顆朽木連根拔起。直到至治二年秋,鐵木迭兒與答己相繼病逝,元英宗才得以掌握大權。但此時,距離“南坡之變”只剩下不足一年時間。

大舉革故鼎新

相比于忽必烈時期有意將國民分為四種人等,英宗選士并不拘泥于蒙古親貴,而是大規模起用漢人儒臣,發布《振舉臺綱制》,選賢與能;同時精簡政府官員配置,“銳然減罷崇祥、福壽院之屬十有三署,徽政院斷事官、江淮財賦之屬六十余署”。

同樣與部分蒙古貴族格格不入的是,他延續了其父親仁宗寬厚愛民的作風,加之蕭拜柱上諫:“自古帝王得天下以得民心為本,失其心則失天下。錢谷,民之膏血,多取則民困而國危,薄斂則民足而國安”,英宗深以為然,于是大力改革稅法,以緩解百姓徭役賦稅的壓力。

在整治民生、吏治的同時,元英宗開始對當時弊政的根本——以奸臣鐵木迭兒為首的貴族黨羽下手。

至治二年十二月,由于鐵木迭兒舊黨依舊作奸犯科,被蕭拜柱上表彈劾其“坐受劉夔冒獻田地”,英宗對官員說:“法者,祖宗所制,非朕所得私”、“今有罪,當論如法”,于是下令處死鐵木迭兒之子、宣徽院使八思吉思;與此同時,右相蕭拜柱奏黜鐵木迭兒之子鎖南“以通言路”。

至治三年六月,英宗下詔追奪鐵木迭兒一切官爵,抄沒其家產,其罪公布大下;翌月,又以貪贓罪罷免其子旺丹官職,至此奸相鐵木迭兒勢力幾乎清除,王朝有了蓬勃向上的基礎。

奈何三年而亂

后世明宋濂等人評說英宗“過于刑戮,奸黨畏誅”,這樣的評價不能說錯,但也不是完全正確。

他的確對群臣強調“若為不法,則必刑無赦”,南坡之變的策劃者鐵失也的確是怕被劉燮貪贓之事牽連被誅,但正如《新元史》中所說,這是“帝之失刑,非由于殺戮也”,意為元英宗遭此大難是因為其刑罰還不夠狠厲,而不是因為他廣于殺戮。

因為這場政變的策劃者鐵失不僅是鐵木迭兒的義子,其妹速哥八剌更是英宗本人的皇后,是故英宗早先追查劉燮案等之時沒有將其一并處死,而終成大禍。

鐵失及其朋黨由于曾于鐵木迭兒只手遮天時炙手可熱,而后英宗起任蕭拜柱,種種新政都在束縛著蒙古貴族的特權,不僅觸及了舊黨的根本利益,更是引起了幾乎所有權貴的不滿,據《元史》記載,當時“宗戚之中,能自拔逆黨、盡忠朝廷者,惟有買奴”,而買奴指的正是當時右相蕭拜柱。

于是八月初二,由于自知在劉燮獻田一案中牽涉頗深,見劉夔及同僉宣政院事囊加臺先后伏誅,鐵失恐怕地位性命不保,于是買通宮內僧侶喇嘛,試圖通過鬼神之說暗示國難當頭,希望皇帝大赦天下,但由于蕭拜柱勸諫,皇帝并沒有對奸黨寬大處理。

走投無路的鐵失于是動身前往土拉,拜會當時于漠北撫軍的甘麻刺長子晉王也孫鐵木兒,拉攏其參與政變計劃,并允諾若能成功刺殺英宗,自己愿意擁戴鐵木兒為新帝。

三日之后,元英宗與拜住在返回大都的途中,率部于南坡店駐營。當日夜間,鐵失與因罪被黜的鐵木迭兒之子鎖南、知樞密院事、大司農等十六人發動政變。鐵失控制阿速衛軍絞殺蕭拜住,而后親手將英宗于床榻之上殺死。

同年九月,鐵失聯合諸貴族舊黨擁立晉王也孫鐵木兒于漠北即位,次年改元泰定,是為泰定帝,史稱“南坡之變”。

余波再無寧時

在被元貴族擁立繼位之后,繼任的泰定帝并沒有與其繼續同流合污,而是下令處死鐵失一黨,繼續英宗的部分改革,元王朝有了短暫的太平。

但泰定帝在位時間也只有短短五年,于致和元年七月,泰定帝駕崩。而宰相倒刺沙把持朝政,遲遲不立新君。直至知樞密院事于在元大都再次發動政變,擁立武宗之子圖帖睦爾為元文宗,改元天歷后,倒刺沙才將泰定帝九歲幼子阿剌吉八擁立為帝。

“天歷之變”后,元王朝內一度“國有二主”,而這場鬧劇很快發展為元上都泰定帝一系與元大都文宗一脈的“兩都之爭”,戰爭歷時三月有余,最終文宗一脈摘得帝位。

其后文宗禪讓于明宗,皇位于兄弟二人中輾轉兩次,交于明宗次子寧宗,其中皇帝或年幼,或短命,再無一帝能夠改革中興,而五年后,元末順帝繼位,王朝逐漸走向不可轉圜的境地。

貴族選君,勢重易亂

1.蒙古舊制,草原本位

從元代帝王譜系中,我們不難看出,由武宗至仁宗,由文宗至明宗皆是兄弟繼位,而貴由和蒙哥更是出于成吉思汗四子中不同的兩系,完全不同于我國古代“立嫡立長”的先規,甚至比清朝“立賢”更為寬松,甚至不局限于先帝之子。

究其原因,還是因為成吉思汗并沒有規定系統的選君體制,而是在建國稱汗之后,依舊保留有濃厚的草原本位思想,在選君問題上也延續曾經部落中貴族之間推舉立君的方式。

但很顯然,疆域廣博、人口眾多的帝國并不同于草原上的游牧部落,在更大的集權、特權、物質、利益面前,樸素的草原本位思想已經完全不能適應當下的帝國。

2.帝位難穩,逐利終亂

蒙古帝國的一大特征正是“忽里臺大會選君”。道森于《出使蒙古記》中記錄著“如果任何人由于驕傲,自行其事,想要當皇帝,而不經過諸王的推選,他就要被處死,決不寬恕”的說法,可見由貴族把持的忽里臺大會掌管廢立,權力之大。

忽必烈曾有意建立類似中原的“嫡長子”繼位制,于長子早夭后,封三子鐵穆爾為皇太子。但即便如此,在忽必烈駕崩之后,鐵穆爾依舊需要通過“忽里臺大會”的確定才能被立為新君。

“忽里臺大會”的巨大權利使元王朝的帝位傳承有了更大的不確定性和“可操縱空間”。早于窩闊臺病逝之后,乃馬真后臨朝改制立貴由為汗、貴由崩逝之后,拔都摒棄窩闊臺一脈,另立成吉思汗幼子拖雷一脈的長子蒙哥為汗;后到元成宗駕崩后,其兄之子武宗繼位,二人“叔終侄及”;這些幾乎不可能存在其他王朝的帝王譜系,卻由于“忽里臺大會”的極大權力,在元朝一代甚至較為常見。

也正因如此,“黃金血統”的成吉思汗后人都試圖從皇位爭奪中分一杯羹,而即得皇位者如仁宗一脈,也不愿將其已有權利交于旁支,各大勢力之間往往沖突頻發,內訌不斷。

何況“一朝天子一朝臣”,新帝舊部之間本就難以磨合,蒙古又本身地域遼闊,諸多旁支大多各自守疆,彼此差異極大。而“忽里臺”大會的貴族選君制偏偏讓臣民無法預料下一任君王是何許人也。

隨之而來的問題,是元朝帝王大多數時間都在忙于內訌或防止內訌,于旁支諸王及王公貴族之間斡旋,既無心發展建設,也無心關懷民生。于元后期,吏治越發黑暗混亂,百姓不堪其苦,終于大舉起義,北上攻破元都。

總結

元朝入主中原98年,其中末帝三十年。而在忽必烈至元順帝間六十余年,先后換代十帝,帝位混亂三十年,這是其他各朝都并不曾出現的。

究其原因,游牧民族草原本位制的貴族選君不可謂不是一大要害。它給了貴族過大的權利,而蒙古起于馬背之上,諸多貴族不習漢學,也沒有其自身的思想內涵和胸懷抱負,唯利是圖,不顧黎民蒼生。

所以當賢君在世,大力改革以圖國泰民安時,因為觸及舊貴族的利益,賢君能臣作為“異端”卻往往英年早逝。過無賢君,沒有天下人的君王,只有貴族的供給者,這樣的王朝不逾百年也實屬情有可原。

參考資料:

《英宗實錄》

《元典章》

《元史·英宗本紀》

《續資治通鑒》,【清】畢沅

《元史類編》,【清】邵遠平

《元史新編》,【清】魏源撰寫。

《元書》,【清】曾廉撰寫。

《蒙兀兒史記》,屠寄

《新元史·英宗本紀》,(民國官修正史)

《論元代的太子參政問題》

《元中期“南坡之變”的歷史原因初探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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